文/ 圖：毛豆子
在離開西愛爾蘭些許時候以後，位於西愛爾蘭海岸線的那條野性大西洋之路（Wild Atlantic Way)依然常常重回我的夢境。在那段沿著愛爾蘭西海岸禦風而行的非凡旅程中，我遇見好像結滿玻璃蛛網的翡翠色海水，只剩殘垣斷壁的老修道院，開滿野金雀花的懸崖峭壁，爬滿古老沈船骨架的海帶，穿著漁夫毛衣歡快舞蹈的年輕戀人，以及詩人葉芝筆下簡單自足、充滿敬畏和神秘的生活。也正是在那段路旅中，我還遇到了一些令人難忘的愛爾蘭女騎士，一些充滿田園情調的精靈，是她們，用充滿故土情懷的簡單生活向我還原了葉芝筆下的精神故鄉。
1. 編織愛爾蘭漁夫毛衣的Anne： “這就是生活，我們總得讓它繼續”
踏足西愛爾蘭的第一感覺就是冷，陰冷，所以可以想象當 我抵達野性大西洋路最熱鬧的城市高威（Galway）的拉丁區，我一下子就被本地年輕戀人們身穿的米白色粗羊 毛衫深深吸引住了。本地人指引我來到高威的羊毛織物商店 O’Maille。
店主Anne好像賞析一幅美術作品一樣地和我解釋如何解 讀一件被稱爲“Aran Jumper"的毛衣。這是西愛爾蘭艾倫 群島婦女的傳統手藝。她們用那種未脫脂，含有羊油的 羊毛編織的毛衣，穿在當地漁夫身上，保證了在歐洲邊緣大西洋的惡劣天氣下，這件毛衣可以提供足夠的溫度， 並且也足夠防水。一件阿倫漁夫毛衣上通常會有五六種 不同的花色，我以前未意識到原來毛衣上的那些菱格，絞 力棒，蜂巢，藍莓，鑽石狀的紋飾有那麽多講究：苔藓代 表著豐産，黑莓代表著自然，蜂巢代表著幸運，意味著充 盈，生命階梯和生命之樹則代表著人生不同的階段，你甚 至還能看到那個階梯是從懸崖通往海邊的。
有種未經證實的傳說，以前漁民毛衣的花樣各有不同，如 果一旦有誰在海事之旅遭遇不測，從他們身上的毛衣便 可推知其身份，就好像士兵頸脖上挂的吊牌。顯然，那些 毛衣事實上成爲了西愛爾蘭漁夫的身份證，是西愛爾蘭 離島婦女的安慰劑，是這個民族身體DNA的一部分。
Anne把這些爲她編織的婦女稱爲our ladies，她知道每 一件在這裏出售的毛衣或者圍巾背後的那雙手，我每指 著一件毛衣，她就念出了編織者的名字，好像學校老師點名。她從來不問編織者一件毛衣需要多久完成？因爲她不想催促，這些婦女還有繁重的家務。
Anne身後那堵牆上挂著的是她叔叔的照片，還有叔叔和約翰.韋恩的合影。上世紀五十年代，那部名叫《The Quiet Man》的奧斯卡最佳導演獎影片在這裏拍攝時，她叔 叔的裁縫店爲劇組做了不少服裝。我試圖讓Anne回憶當 年的情景，她抱歉地笑笑：那時我還沒有出生呢！我才意 識到Anne的實際年齡比我想象中要小十來歲。
Anne現在在博物館裏教編織藝術，上次來了一群日本婦女跟她學織毛衣，她說我們聽不懂對方的話，但這不影響我們歡笑啊，編織啊，我們還吃了一頓 super lunch， 那真是一個美妙的一天。她驚詫於那麽遙遠地方來的人 如此珍惜這個古老的技藝，這也令她傷感她：“我擔心將來。爲我編織的婦人，只有三個小於60歲，不少已經七老八 十了，我們不怎麽談論年紀，因爲這並不禮貌，但我很開 心她們活到老，織到老，但是自她們以後，再也沒有出色 的編結者出現了。”
Anne目前的生活被一堆堆她授意編織的圍巾毛衣和牆上 一張張報道家族生意的發黃報紙包圍著，她知道每件毛衣後面曾經編織它們的那雙手，而那些報紙的照片上除了 她還在外，其他人都已仙去。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不少 的Anne歎口氣，繼而莞爾一笑：“這就是生活，我們總得讓它繼續。”
2. 在月虧時釀造奎甯糖漿的Claire：“我用植物飲料將人和自然聯系起來”
離開Ann的毛衣店，來到科裏布（Corrib）河另一邊，在比熱鬧的拉丁區安靜不少的Dominick街上有一棟19世紀喬治亞風格老房子，那是一個名爲America Village Apothecary TastingRoom的飲品店。
這個門面從上世紀初以來開的都是藥房，現主人Claire在找門面時，走進空間就感到了一種能量，“就是它了！”這位已經在愛爾蘭生活了27年的英國約克郡人顯然是個頗受新時代運動影響的人，對於東方神秘主義，自然，靈修深感興趣，我們見面沒多久，我便知道她的三個孩子都是在接生婆幫助下，在家裏呱呱墜地的。
那天正是春分，她在日記裏鄭重記下：“上午10點20分（格林威治標准時間），太陽將越過天球赤道，預示著春分。那一日，日與夜等長。”對于Claire來說，這一日是一個催生想法的好日子，是一個和她見面的合適時機。古老的節氣，月相周而複始等自然節奏對她非常重要，她只在新月，也就是農曆每月初的彎月時才會混釀她的糖漿，然後隨著月亮漸漸豐滿起來，她相信自己的糖漿和藥酒也會漸漸強壯。到月圓之日，她篩濾糖漿，將其從混沌狀態喚醒，釀制成美味的飲料。
不過說實話，當我打開Claire的飲料單時，我發現我的英語不太管用：“anise hyssop infused black currant shrub, house turmeric Elixir spritz......”，這些新世紀飲料讓我破費思量，可是這對女主人來說，都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，因爲制作天然植物糖漿所需的花瓣，水果，樹皮和植物都來自於她位於一個名叫“美國村”的家的後院，來自於她從家到這裏的路上。
Claire從貨架上取下一個半夏露糖漿一樣的瓶子，裏面裝著她用那種印第安人曾用來治療瘧疾的金雞納樹的樹皮，柑橘，檸檬，葡萄柚，再加上當地采摘的藥草做成的奎甯糖漿。她在盛裝了奎甯糖漿的玻璃杯裏汩汩地倒起了蘇打水，我聽到氣泡紛紛爆開的聲音。
當氣泡水和糖漿充分混合後，就變成了一杯湯力水，細細品味你會感覺到極其豐富的口感，那是水果甜香和藥草苦味此起彼伏後達成的平衡，最後你能感覺到喉嚨深處一點微妙的甜潤，她說：“就這樣，我用植物飲料將人和自然聯系了起來。”
3. 采集海帶的醫生Prannie: “我無法想象自己生活在世界的其他地方”
距離高威東北方大約兩小時車程的斯萊果郡(Sligo)是詩人葉芝 的故鄉，就在斯萊果郡這片名爲Streedagh的海灘，430年前，三艘屬于西班牙無敵艦隊的艦艇在這裏沈沒，1000多名西班牙水手葬 身在Streedagh海岸。現在，這個海戰史上的悲壯一頁只留下我視 線正前方，海灘上一具十幾米長的沈船殘骸，它上面甚至已經被紫 黑色的海帶覆蓋了。我來到這裏，並非考古這段曆史，那些海帶是 我來到這裏的原因，一個名叫Prannie的本地醫生和我約在這裏。
中午12:30，背著天藍色雙肩包，穿著一雙泥綠色亨特高統雨靴的 Prannie出現了，她的潮汐日曆上顯示這個時候退潮，那將是和她 一起采海藻的好時候，她甚至還給我帶來一本精心塑封好的海帶 采集手冊。
食用富含礦物質、維生素和一些比較稀有的元素的海藻在愛爾蘭 的大西洋沿岸具有悠久的傳統，那是食物匮乏年代的人們靠海吃 海的營養資源，直至20世紀前半業，這些海中蔬菜依然是愛爾蘭 人鍾愛的小食，男人總在嘴裏嚼著，女人的衣袋裏也總揣著。好像 檳榔，然後它便漸漸被現代人遺忘。可是對Prannie來說，海帶是 她個人生活中難以割舍的一部分，小時候，每當初霜打甜了紫菜 後的那些日子，父親總會帶著她和姐妹去海灘上采海帶，那是她 對父親和在愛爾蘭大西洋邊長大的童年的最鮮甜的記憶。
Prannie醫生除了行醫以外，她現在的生活就是致力于複興這個古 老的食材，她還寫了一本關于海帶烹饪的食譜。她的一年四季往往 和海帶的生息繁衍有關：“當初霜打甜了紫菜，那通常是在聖誕過後，新的周期開始了。聖帕特裏克節時，黑藻就應該和馬糞一起放在大桶裏發酵，過一段時間再加入荨麻和紫草，這將爲有機蔬菜 和香草提供營養足夠豐富的養料。聖帕特裏克節前，土豆和豌豆 也必須種下。當日子漸長，我們廚房裏愛用的愛爾蘭苔菜和北大西 洋翅藻已然可以收割，四月，我們還會用金屬的耙子去沙灘上特定 的區域挖泥蚶，當耙子找到了泥蚶，你可以聽到一聲清脆的敲擊 聲。再然後，就輪到采摘嫩嫩的意大利面海藻和昆布了，我們也會 在此時曬乾和儲存冬天要用的海帶。夏天會帶來大量的紅藻和第 二輪的愛爾蘭苔菜。還有海白菜，辣紅藻，墨角藻，它們都在自己 該來的時候找到我們，在春天和秋末的某個時段，我們只需在海 灘等待……”
我們在海邊呆了兩個小時，Prannie小心地從岩石上采剪了大約七 八種不同的海藻，它們被直接送進了我的嘴裏，帶著一股生鹹的 海洋氣息，我最喜歡的是辣紅藻，有非常豐富的鮮辣口味。我們的 海藻采集勞作結束于一個簡樸的犒賞：她從那個好像百寶箱一樣 的雙肩包裏拿出一瓶自制的海藻Pesto醬，塗抹在脆脆的米餅上， 一場沙灘岩石上的野餐開始了。
我錄下了Prannie凝視著Streedagh海灘時所說的話：“雖然我的足迹遍布各地，但是只有這裏讓人無法離開，真的，我無法想象自 己生活在世界的其他地方！”
對Prannie來說，這些海中植物帶來 了潮水漲落的節奏和來自大海深處的傳說，它們依然爲自己的生 活帶來永恒的詩意背景。
我在長日將盡的時候來到高威名叫“The Long Walk" 的窄街，那裏有一排面海的彩色房子，湍急的科裏布河從這裏進入高威灣，再從那裏，加入到北大西洋。
就在彩色房子上方的绯紅和淡紫的暮光相遇時，葉芝那首《茵尼斯弗利島》和西愛爾蘭的薄暮也在我的腦際會面。葉芝寫道：“午夜是一片閃亮，正午是一片紫光，傍晚到處飛舞著紅雀的翅膀。我就要動身走了……”
"我就要動身走了“，I will arise and go now......同時帶走照亮這些愛爾蘭精靈們的午夜閃亮和正午紫光，它們爲我日後的夢境飛舞其紅雀的翅膀。
野性大西洋之路的愛爾蘭精靈們
文/ 圖：毛豆子
在離開西愛爾蘭些許時候以後，位於西愛爾蘭海岸線的那條野性大西洋之路（Wild Atlantic Way)依然常常重回我的夢境。在那段沿著愛爾蘭西海岸禦風而行的非凡旅程中，我遇見好像結滿玻璃蛛網的翡翠色海水，只剩殘垣斷壁的老修道院，開滿野金雀花的懸崖峭壁，爬滿古老沈船骨架的海帶，穿著漁夫毛衣歡快舞蹈的年輕戀人，以及詩人葉芝筆下簡單自足、充滿敬畏和神秘的生活。也正是在那段路旅中，我還遇到了一些令人難忘的愛爾蘭女騎士，一些充滿田園情調的精靈，是她們，用充滿故土情懷的簡單生活向我還原了葉芝筆下的精神故鄉。
1. 編織愛爾蘭漁夫毛衣的Anne： “這就是生活，我們總得讓它繼續”
踏足西愛爾蘭的第一感覺就是冷，陰冷，所以可以想象當 我抵達野性大西洋路最熱鬧的城市高威（Galway）的拉丁區，我一下子就被本地年輕戀人們身穿的米白色粗羊 毛衫深深吸引住了。本地人指引我來到高威的羊毛織物商店 O’Maille。
店主Anne好像賞析一幅美術作品一樣地和我解釋如何解 讀一件被稱爲“Aran Jumper"的毛衣。這是西愛爾蘭艾倫 群島婦女的傳統手藝。她們用那種未脫脂，含有羊油的 羊毛編織的毛衣，穿在當地漁夫身上，保證了在歐洲邊緣大西洋的惡劣天氣下，這件毛衣可以提供足夠的溫度， 並且也足夠防水。一件阿倫漁夫毛衣上通常會有五六種 不同的花色，我以前未意識到原來毛衣上的那些菱格，絞 力棒，蜂巢，藍莓，鑽石狀的紋飾有那麽多講究：苔藓代 表著豐産，黑莓代表著自然，蜂巢代表著幸運，意味著充 盈，生命階梯和生命之樹則代表著人生不同的階段，你甚 至還能看到那個階梯是從懸崖通往海邊的。
有種未經證實的傳說，以前漁民毛衣的花樣各有不同，如 果一旦有誰在海事之旅遭遇不測，從他們身上的毛衣便 可推知其身份，就好像士兵頸脖上挂的吊牌。顯然，那些 毛衣事實上成爲了西愛爾蘭漁夫的身份證，是西愛爾蘭 離島婦女的安慰劑，是這個民族身體DNA的一部分。
Anne把這些爲她編織的婦女稱爲our ladies，她知道每 一件在這裏出售的毛衣或者圍巾背後的那雙手，我每指 著一件毛衣，她就念出了編織者的名字，好像學校老師點名。她從來不問編織者一件毛衣需要多久完成？因爲她不想催促，這些婦女還有繁重的家務。
Anne身後那堵牆上挂著的是她叔叔的照片，還有叔叔和約翰.韋恩的合影。上世紀五十年代，那部名叫《The Quiet Man》的奧斯卡最佳導演獎影片在這裏拍攝時，她叔 叔的裁縫店爲劇組做了不少服裝。我試圖讓Anne回憶當 年的情景，她抱歉地笑笑：那時我還沒有出生呢！我才意 識到Anne的實際年齡比我想象中要小十來歲。
Anne現在在博物館裏教編織藝術，上次來了一群日本婦女跟她學織毛衣，她說我們聽不懂對方的話，但這不影響我們歡笑啊，編織啊，我們還吃了一頓 super lunch， 那真是一個美妙的一天。她驚詫於那麽遙遠地方來的人 如此珍惜這個古老的技藝，這也令她傷感她：“我擔心將來。爲我編織的婦人，只有三個小於60歲，不少已經七老八 十了，我們不怎麽談論年紀，因爲這並不禮貌，但我很開 心她們活到老，織到老，但是自她們以後，再也沒有出色 的編結者出現了。”
Anne目前的生活被一堆堆她授意編織的圍巾毛衣和牆上 一張張報道家族生意的發黃報紙包圍著，她知道每件毛衣後面曾經編織它們的那雙手，而那些報紙的照片上除了 她還在外，其他人都已仙去。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不少 的Anne歎口氣，繼而莞爾一笑：“這就是生活，我們總得讓它繼續。”
2. 在月虧時釀造奎甯糖漿的Claire：“我用植物飲料將人和自然聯系起來”
離開Ann的毛衣店，來到科裏布（Corrib）河另一邊，在比熱鬧的拉丁區安靜不少的Dominick街上有一棟19世紀喬治亞風格老房子，那是一個名爲America Village Apothecary TastingRoom的飲品店。
這個門面從上世紀初以來開的都是藥房，現主人Claire在找門面時，走進空間就感到了一種能量，“就是它了！”這位已經在愛爾蘭生活了27年的英國約克郡人顯然是個頗受新時代運動影響的人，對於東方神秘主義，自然，靈修深感興趣，我們見面沒多久，我便知道她的三個孩子都是在接生婆幫助下，在家裏呱呱墜地的。
那天正是春分，她在日記裏鄭重記下：“上午10點20分（格林威治標准時間），太陽將越過天球赤道，預示著春分。那一日，日與夜等長。”對于Claire來說，這一日是一個催生想法的好日子，是一個和她見面的合適時機。古老的節氣，月相周而複始等自然節奏對她非常重要，她只在新月，也就是農曆每月初的彎月時才會混釀她的糖漿，然後隨著月亮漸漸豐滿起來，她相信自己的糖漿和藥酒也會漸漸強壯。到月圓之日，她篩濾糖漿，將其從混沌狀態喚醒，釀制成美味的飲料。
不過說實話，當我打開Claire的飲料單時，我發現我的英語不太管用：“anise hyssop infused black currant shrub, house turmeric Elixir spritz......”，這些新世紀飲料讓我破費思量，可是這對女主人來說，都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，因爲制作天然植物糖漿所需的花瓣，水果，樹皮和植物都來自於她位於一個名叫“美國村”的家的後院，來自於她從家到這裏的路上。
Claire從貨架上取下一個半夏露糖漿一樣的瓶子，裏面裝著她用那種印第安人曾用來治療瘧疾的金雞納樹的樹皮，柑橘，檸檬，葡萄柚，再加上當地采摘的藥草做成的奎甯糖漿。她在盛裝了奎甯糖漿的玻璃杯裏汩汩地倒起了蘇打水，我聽到氣泡紛紛爆開的聲音。
當氣泡水和糖漿充分混合後，就變成了一杯湯力水，細細品味你會感覺到極其豐富的口感，那是水果甜香和藥草苦味此起彼伏後達成的平衡，最後你能感覺到喉嚨深處一點微妙的甜潤，她說：“就這樣，我用植物飲料將人和自然聯系了起來。”
3. 采集海帶的醫生Prannie: “我無法想象自己生活在世界的其他地方”
距離高威東北方大約兩小時車程的斯萊果郡(Sligo)是詩人葉芝 的故鄉，就在斯萊果郡這片名爲Streedagh的海灘，430年前，三艘屬于西班牙無敵艦隊的艦艇在這裏沈沒，1000多名西班牙水手葬 身在Streedagh海岸。現在，這個海戰史上的悲壯一頁只留下我視 線正前方，海灘上一具十幾米長的沈船殘骸，它上面甚至已經被紫 黑色的海帶覆蓋了。我來到這裏，並非考古這段曆史，那些海帶是 我來到這裏的原因，一個名叫Prannie的本地醫生和我約在這裏。
中午12:30，背著天藍色雙肩包，穿著一雙泥綠色亨特高統雨靴的 Prannie出現了，她的潮汐日曆上顯示這個時候退潮，那將是和她 一起采海藻的好時候，她甚至還給我帶來一本精心塑封好的海帶 采集手冊。
食用富含礦物質、維生素和一些比較稀有的元素的海藻在愛爾蘭 的大西洋沿岸具有悠久的傳統，那是食物匮乏年代的人們靠海吃 海的營養資源，直至20世紀前半業，這些海中蔬菜依然是愛爾蘭 人鍾愛的小食，男人總在嘴裏嚼著，女人的衣袋裏也總揣著。好像 檳榔，然後它便漸漸被現代人遺忘。可是對Prannie來說，海帶是 她個人生活中難以割舍的一部分，小時候，每當初霜打甜了紫菜 後的那些日子，父親總會帶著她和姐妹去海灘上采海帶，那是她 對父親和在愛爾蘭大西洋邊長大的童年的最鮮甜的記憶。
Prannie醫生除了行醫以外，她現在的生活就是致力于複興這個古 老的食材，她還寫了一本關于海帶烹饪的食譜。她的一年四季往往 和海帶的生息繁衍有關：“當初霜打甜了紫菜，那通常是在聖誕過後，新的周期開始了。聖帕特裏克節時，黑藻就應該和馬糞一起放在大桶裏發酵，過一段時間再加入荨麻和紫草，這將爲有機蔬菜 和香草提供營養足夠豐富的養料。聖帕特裏克節前，土豆和豌豆 也必須種下。當日子漸長，我們廚房裏愛用的愛爾蘭苔菜和北大西 洋翅藻已然可以收割，四月，我們還會用金屬的耙子去沙灘上特定 的區域挖泥蚶，當耙子找到了泥蚶，你可以聽到一聲清脆的敲擊 聲。再然後，就輪到采摘嫩嫩的意大利面海藻和昆布了，我們也會 在此時曬乾和儲存冬天要用的海帶。夏天會帶來大量的紅藻和第 二輪的愛爾蘭苔菜。還有海白菜，辣紅藻，墨角藻，它們都在自己 該來的時候找到我們，在春天和秋末的某個時段，我們只需在海 灘等待……”
我們在海邊呆了兩個小時，Prannie小心地從岩石上采剪了大約七 八種不同的海藻，它們被直接送進了我的嘴裏，帶著一股生鹹的 海洋氣息，我最喜歡的是辣紅藻，有非常豐富的鮮辣口味。我們的 海藻采集勞作結束于一個簡樸的犒賞：她從那個好像百寶箱一樣 的雙肩包裏拿出一瓶自制的海藻Pesto醬，塗抹在脆脆的米餅上， 一場沙灘岩石上的野餐開始了。
我錄下了Prannie凝視著Streedagh海灘時所說的話：“雖然我的足迹遍布各地，但是只有這裏讓人無法離開，真的，我無法想象自 己生活在世界的其他地方！”
對Prannie來說，這些海中植物帶來 了潮水漲落的節奏和來自大海深處的傳說，它們依然爲自己的生 活帶來永恒的詩意背景。
我在長日將盡的時候來到高威名叫“The Long Walk" 的窄街，那裏有一排面海的彩色房子，湍急的科裏布河從這裏進入高威灣，再從那裏，加入到北大西洋。
就在彩色房子上方的绯紅和淡紫的暮光相遇時，葉芝那首《茵尼斯弗利島》和西愛爾蘭的薄暮也在我的腦際會面。葉芝寫道：“午夜是一片閃亮，正午是一片紫光，傍晚到處飛舞著紅雀的翅膀。我就要動身走了……”
"我就要動身走了“，I will arise and go now......同時帶走照亮這些愛爾蘭精靈們的午夜閃亮和正午紫光，它們爲我日後的夢境飛舞其紅雀的翅膀。